宫城守卫准许这批信使骑马进入皇城。
直至西华门外,这些信使才停马,并改为步行进入紫禁城。
此时有天子亲兵跟宫内侍从前面领路。
“眼下由各地呈递而来的急件,需先递交文渊阁,再由内阁转给圣上。”
“各位抵达位置后只需说清事情,随后前往应天府稍作休息,再各自归返。”
走在前方的内侍步伐虽快却不慌乱,他不停地进行指示,确保他们遵循规矩前行。
初次踏入紫禁城大门,官差们都保持低姿态,不敢东张西望,只是连连颔首。
“应天府的郑明旭即将完成那条排水沟工程,而且上元码头区域也已平整妥当,仓库建设接近尾声。一旦来年的栈桥竣工投入使用,该地区便可转型为民用服务点,从而将原有的云平码头改造成朝廷专用。”
“在此情况下,内阁要不要向皇上上书,表彰应天府各级官员?”
文渊阁。
徐辉祖开口提出了问题。
任亨泰闻言,放下了手边正在批阅的文书,不解地看向对方。
今日吹得什么风?
徐辉祖竟在内阁里率先谈及非军事事务。
任亨泰不禁将目光,投向一旁正埋头批阅的解缙,眉梢微皱。
莫非他们两人私底下有所交涉?
虽然心中困惑,任亨泰还是缓缓颔首。
“应天府今年工作表现出色,郑明旭这批新上任的官员充满干劲,做事稳健积极。现今正值洪武新政推行,正需要这些人才。只是……”
徐辉祖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。
解缙也停下手中工作,抬头望向对话中的二人。
嘴角露出一抹微笑。
“当前改革如火如荼,奖励功绩自然必不可少。关于应天府的事宜尚未完全解决,首辅是打算再等等吗?”
任亨泰先是颔首,随即又摆手。
“年关将近,年内诸多变动让人不安。朝廷此时应当采取措施稳定民心。倘若要奖赏的话,就不能仅仅针对应天府一地,毕竟朝廷内还有许多其他尽职尽力的人。”
假如这是直接由解缙提议的话,最多也就是觉得他是为了门生争取好处,日后方便升迁。
但此事出自魏国公之口,便不得不令人怀疑其背后动机了。
如此看来,如果真要对有功者予以表彰,则应该扩大范围至更广泛的群体。
徐辉祖微微一笑。
“那我方也将着手准备一份功劳册。”
旁边解缙淡定地说。
“既然首辅已有想法,不如就让大家检查一番,好让各位度过一个愉快的新年吧。”
意识到被二人牵着鼻子走之后,任亨泰顿觉不妙。
没想到竟被联手摆了一道。
他无奈地笑出声来,并轻轻敲击桌面。
“真是厉害。二位这是提前设计好了,让老朽跟着一块儿入局啊。”
徐辉祖回应以笑声,同时看向解缙。
解缙满脸堆笑转向任亨泰。
“首辅您日夜辛劳处理国事,这种琐事本不应劳烦您多虑。即将过年,奖励优秀之人虽重要,更重要的是通过此举展示大明新政确实在为国家谋福、造福民众。”
任亨泰瞥了解缙一眼,挥手说。
“那就让吏部考核吧,我们三个稍后一起去宫中汇报,在年底前完成此事安排。”
两人口头承诺着,脸上都洋溢着笑容。
这时,从外进来一群宦官。
“禀三位大人,有急奏。”
为首的两位宦官步入屋内,在大厅中向内躬身报告。
房间内的三人立即转过脸。
对于地方来说,也许很严重的状况,在文渊阁这里已是家常便饭。
“进来。”解缙说道。
两人进入后立即跪倒在地。
凤阳差役率先发言。
“中都凤阳留府紧急呈报,废皇孙朱允炆近日神秘失踪,四处搜寻无果。居所内物品完整无缺。特此通报内阁,请圣裁明示。”
语毕,这名差役自胸前取出急函,双手恭敬地递上前。
朱允炆下落不明。
任亨泰、解缙及徐辉祖顿觉心头紧绷,眉头皱起。
徐辉祖略为倾身,接过了文书后即刻拆阅起来。
看完后,他深呼吸一口长气,将信件递交给其余二人审阅。
另一位差役补充道。
“豫州道三司与河道督管联名禀告,辖域内水坝连遭破损乃至崩塌事故频发,造成巨大伤亡和财物损害。现请求朝廷予以重视并指示后续措施,涉事各衙皆处于自省阶段等待责罚。”
祸不单行。
尽管三人对地方上,纷至沓来的突发事件见惯不怪。
可同时面对这两则重磅讯息,仍感压力山大。
允炆突然消失,此事影响难以估量。
处理不当,或会引发新一轮动荡不安。
更不必提水利工程突发故障,则极有可能导致朝中再度爆发争议冲突。
沉默中,任亨泰三人交换了眼神。
显然,接下来,整个朝廷都将卷入这场旋涡之中。
首先行动起来的是解缙。
只见他重新细读两份紧急公文内容,表情愈发严肃起来。
除事件陈述外,还夹杂着相关地方官府,对自己失误请罪的话语。
“眼下就去求见皇上吧。”
任亨泰无奈叹息道。
眼神轻轻扫过地上伏低待命的差役们。
内侍随即引着那二人退下。
任亨泰等人也逐一正冠束带,离开文渊阁。
朱元璋最近总在乾清宫那享受天伦之乐,好像真的过上了普通人家的小日子。
即使他已经暗示会退位,也没有人敢把这话当真。
任亨泰三人拿着两份紧急奏折,直接朝着乾清宫行去。
徐辉祖稍后一点跟着他们,轻声说。
“要警惕这两件事可能是一体的。”
这番没头没脑的话,立刻引起了走在前面的任亨泰和解缙二人的注意,他们同时转身。
解缙附和道。
“还要防范有人趁机作乱,把问题引导到新政上去。”
任亨泰冷冷一笑,面色沉重。
“老夫正待那帮人主动出击。”
乾清宫。
如今大部分时候,朱元璋不再亲自参加朝会。
而是交由不太愿意接手,但别无选择的朱标负责。
可朱元璋并没有因此懈怠下来。
反而因某种原因,比以往更早地起床,也更晚才休息。